“关注法院动向”，这是一位消息灵通的外交官上个月在华盛顿特区私下对我说的话，当时正值美国关税政策再度陷入混乱。
大多数人将目光集中在加州那起备受瞩目的案件上，由民主党籍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提起诉讼，主张特朗普总统的贸易关税违法。
然而，真正动摇特朗普招牌政策的，却是另一宗由十多个州与一些小型企业向国际贸易法院提起的案件。该法院周三裁定特朗普政府所加征的部分关税违法，但一天后上诉法院推翻了这一裁决。目前相关诉讼仍在进行中。
这也引发了一连串实质性的疑问：七月即将实施的所谓“对等关税”是否还会上路？那项10%的全面关税是否能够维持？各国是否还愿意进行谈判？国会是否会出手援助总统？最终最高法院会作何反应？
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可追溯至特朗普关税行动背后极不寻常的权力运作模式。
总统对多个国家宣布大规模关税，最终在白宫玫瑰园举行的那场举着蓝色看板的著名记者会上达到高潮——这一幕正是本案法律争议的核心。
一般而言，甚至从宪法层面来说，贸易政策属于美国国会的职权范畴。众议院与参议院的贸易委员会主席（隶属于筹款委员会）拥有极大的权力。
但特朗普总统绕过了这一切，透过宣布各种“国家紧急状态”来行使权力。虽然在真正的紧急情况下他确实拥有一定的行动空间，但这些诉讼主张，他广泛动用这些权力来宣布永久性关税变动，是违法且违宪的。
这也引发了一场关于美国三权分立制度的深刻讨论，其中包括对前总统尼克森曾有限度使用相同权力的历史回顾，以及对汉密尔顿与麦迪逊所撰写《联邦党人文集》的引用。
从本质上来说，特朗普所主张的“调控进口”（regulate importation）权力，其实范围非常有限，并不涵盖无限制征收关税的行为，尤其是为了解决贸易逆差而加征关税。
当然，特朗普政府本身也削弱了自己的逻辑，因为他们对一些美国存在贸易顺差的国家（如英国）也征收了所谓的“对等关税”。
此外，法院也认定，特朗普针对墨西哥、加拿大与中国所加征的“芬太尼关税”并未真正处理其声称的目标。
特朗普声称这些关税“能创造谈判筹码”，但法院指出，这并不是一个合法的行使依据。这等于彻底推翻了他所谓“交易的艺术”与“四维棋局”策略的正当性。
这起案件接下来将由最高法院审理。目前看来，案件本身相当有力，也进一步壮大了加州提出的类似诉讼。
这也彻底削弱了美国财政部长史考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与其他国家谈判的能力。
像日本与欧盟等经济体早已因白宫在面对关税引发的美国国债利率动荡时选择退让，而对谈判持保留态度。
美国零售业者不仅警告关税会引发通膨，还担心货架空空。如今针对中国（被视为芬太尼走私来源国）的关税也被撤回，这让真正的七国集团盟友更期待美国给予更公平的待遇。
而现在，美国自己的法院也裁定这些行动违法。白宫目前在这项政策上，被自己的债券市场、零售业、大企业、众多州政府，甚至法院所包围。
尽管白宫已立即提出上诉，但在政府内部，或许已有不少人私下为这些法官举杯庆祝。
白宫是否能说服国会支持这些关税？这一点极具疑问。
其他国家现在可以回到传统的贸易策略，透过施压关键参议员与众议员的地方利益来达成目的，影响的产业可能包括摩托车、牛仔裤或波本威士忌等。
另一个选项可能是改用其他法律依据，例如支撑钢铁与汽车关税的《1962年贸易扩展法》第232条。这种做法将使贸易战的性质从针对特定国家的全面关税，转向针对特定产业的措施。
无论如何，法院已揭示出美国自身关税政策所造成的经济损害的明确证据。
例如，位于维吉尼亚州的教育产品制造商“微套件”（MicroKits）表示，公司将“无法支付员工薪资，将蒙受损失，甚至可能倒闭”。
纽约的葡萄酒公司VOS表示，他们在“货物抵达纽约港时即需缴纳关税”，对现金流造成立即压力。
自行车设备制造商“特里自行车”（Terry Cycling）已经支付了25,000美元的关税，预计今年总额将达250,000美元。
法院总结道：“政府并未实质反驳原告所提出的经济逻辑，即报复性关税导致下游损害的因果关系。”
白宫是否真的愿意为了通过这些关税，与国会展开一场混乱的政治角力，并面对这些具体且真实的负面影响案例？
目前看来，全球的谈判代表们可能会选择先观望、按兵不动，而白宫则需努力证明其全球贸易冲突的法律基础并非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