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平台Deliveroo撤出香港 谁来保护外卖员的权益?

 出国移民资讯     |      2025-04-23 22:37:17


 一名Deliveroo的外卖员正骑着电单车(2021年12月30日)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来自英国的外卖平台户户送4月正式结束香港业务。

来自英国的外卖平台户户送(Deliveroo)于3月宣布撤出香港,并于4月7日正式结束香港业务。

已经为户户送送餐五年的庆叔表示,这不但让他失去了收入来源,目前也未知能否得到任何赔偿。

“我去年因送餐期间意外受伤的980港币的保险赔偿还没拿到呢,” 庆叔说。

户户送结束香港业务之后,旗下有逾1.2万名外卖员并不被公司视为员工,而是“自雇人士”,故亦没有交代遣散费和长期服务金的安排。 在目前的香港法例下,被界定为“自雇人士”的外卖员都不受到劳工法例的保障。


自平台经济兴起外,平台工作者的权益一直受到世界各地关注。 例如欧盟近年推动立法保障平台工作者的权益,而西班牙是首个正式确立外卖车手属雇员身份的欧盟国家。

2021年西班牙订立被称为“骑士法”(Riders' Law)的法例,正式确立外卖车手属雇员身份而非“自雇人士”; 新加坡亦于去年通过《平台人员法案》,为各平台工作者提供更全面的法律保障。

而户户送撤出之后,香港的外卖平台只剩下两间,包括中资背景、美团旗下的Keeta和德国Delivery Hero旗下的Foodpanda。 有外卖员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权益更加难以受到保障。

在香港关注组织“外卖员权益关注组”帮助下,包括庆叔在内的16名外卖员已经到了香港劳工处落案求助,希望能向户户送追讨解雇补偿。

劳工处回覆BBC中文查询称,如平台工作者认为与平台公司存在雇佣关系及提出雇佣申索,劳工处会提供调停服务。 若双方经调停后仍未能达成协议,有关个案会应申索人要求被转介劳资审裁处作出裁决。该部门没有提供至今接获多少户户送外卖员求助的个案数字。

外卖员庆叔

图像来源,BBC CHINESE NEWS

图像加注文字,外卖员庆叔

外卖员 =“自雇人士”?

60岁那年,庆叔从原本的工作退休,大约两年便花光退休金,于是只能重新回到职场。

喜爱驾驶电单车的他,在疫情期间,选择了成为了户户送的外卖员,每晚工作大约四小时,一个星期工作六天的话,每周能够赚取大约一、二千元港币。

庆叔解释说,他选择户户送主要是由于这个平台采取自由上线接单模式,能够随时上班及下班,而另外两间则“需要预约上班的时间”。

尽管如此,若果遇到客人投诉、或是送餐的时间有所延误,相关的外卖员会收到警告信,甚至会被直接解雇。若果外卖员的接单率不足八成,也会得不到每单订单1.3倍的奖金。

奖赏及惩罚的机制由平台设定,外卖员只能被动地接受。

外卖员在送餐期间发生工伤的情况不时发生,去年九月,庆叔在送餐期间发生意外,被一辆巴士撞到,使其肋骨受到轻伤。意外发生后,他向户户送的保险公司申请意外保险赔偿港币980元。

庆叔说,这不足一千元的赔偿仍未有消息。今年三月还被要交补交资料,但直到户户送结束香港业务之时,他仍然未获得赔偿。 庆叔担心,这笔索偿最终会不了了之。

户户送宣布结业时,曾称有约200名员工将被遣散,并能够获取高于法定的遣散赔偿,而旗下的1.2万名外卖员被视为是“自雇人士”,不获任何遣散安排,但会被转至另一间外卖平台Foodpanda。

当户户送撤出的消息传出后,庆叔开始尝试申请加入另外两间外卖平台Foodpanda、Keeta,但在填妥资料之后,至今仍无回音。 他说,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向政府申请针对低收入和失业人士的综合社会保障援助(综援)计划。该计划下,65岁或以上的长者单身人士每月差不多有约四千多元港币,金额让庆叔能勉强度日。

外卖员权益关注组成员林凯汶表示,部分户户送的外卖员为平台工作超过两年,符合香港《雇佣条例》里面,为同一雇主工作四个星期或以上、每星期工作不少于18 小时的“连续性雇佣合约”,故应被视为雇员,能够获取相关补偿。

外卖员阿婷

图像来源,BBC CHINESE NEWS

图像加注文字,外卖员阿婷认为Keeta的待遇最为苛刻

如何保障外卖员的权益

去年,中国最高人民法院发布新就业形态劳动争议指导性案例,对平台企业要求劳动者注册为个体户再签订合作合约,明确依“用工事实”认定劳动关系。

今年该国的两会前夕,美团和京东先后宣布会为旗下的全职或稳定兼职外卖骑手缴纳社保。而当局的工作报告中也指出,要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权益保障。

但在香港,外卖员与平台公司的关系,到底是自雇人士或是雇员仍无定论。

去年,香港区域法院处理过一宗尼泊尔裔外卖员Gurung因工伤意外、向户户送追讨雇员补偿的案件,答辩方户户送向法庭申请剔除原告人的诉讼获得接纳,判词裁定双方裁定并不存在雇主与雇员的关系。

这是香港区域法院首宗针对外卖平台雇佣关系的案件。

根据香港统计处今年出版的一份研究结果显示,过去一年推算有1.29万人曾从事外送平台工作,当中超过八成为男性、超过八成为中学或以下教育程度,约52.5%属15-39岁的年龄组别,⽽50岁或以上人士占24.2%。

以工作模式划分,最常见的岗位是单车手,占29.1%,其次有26.5%是以步行送递方式的“步兵”,22.7%为电单车手,21.6%为客货车司机。 有近七成受访者希望平台能提供与雇员相若的工伤保障。

目前,若果外卖员在送餐途中发生工伤意外,只能申索外卖平台提供的意外保险,而非《雇佣补偿条例》保障下能够获得的工伤补偿。 两者之间的差距,除了赔偿金额、获得的保障与法定工伤补偿差距甚远之外,在工伤期间亦不会获得法定的病假津贴、以及免被解雇的法定保障等。 这意味着,若果在工伤期间申请病假,外卖员有机会遭到平台解雇。

外卖员Khan Jahangir

图像来源,BBC CHINESE NEWS

图像加注文字,巴基斯坦裔的外卖员Khan Jahangir自户户送宣布结业后,便转往Keeta工作。

香港有不少外卖员为少数族裔,巴基斯坦裔的Khan Jahangir自2019年起开始为户户送担任外卖员,对于他来说,这几乎等同一份全职的工作,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大约十小时,每周大约能赚取约港币9,000元的收入。

在他眼中,外卖平台控制着外卖员的路线、送达时间,而且外卖订单的定价控制权在平台而非外卖员手上,外卖员亦需要跟随平台的安排,形同受雇,他不认为自己应被定性为“自雇人士”。

Khan Jahangir是其中一名向劳工处落案的外卖员,向户户送追讨约46万港币的解雇补偿,当中包括遣散费、长期服务金、有薪假期等费用。

目前,Khan Jahangir已转到Keeta工作约一个月。 对于他来说,Keeta的上线时间有较大限制,作为外卖员需要“随时候命”,而平台“插单”(突然加插新的订单)的安排,也让他送餐的时间得得更为紧凑,“同一时间会有三个订单,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在户户送撤走之后,香港只剩下两间外卖平台竞争,他担心,日后Keeta会逐渐减少外卖员的报酬与奖金,而外卖员的议价能力只会更为受限。

印有Keeta商标的外卖袋。(2025年3月17日)

图像来源,Getty Images

图像加注文字,中国餐饮外卖平台美团旗下的Keeta于2023年5月进军香港。

中国餐饮外卖平台美团旗下的Keeta于2023年5月进军香港,当时被指与户户送、Foodpanda变成“三分天下”的局面。

不足一年时间,根据市场调查机构Measurable AI的数据,以餐饮外卖订单计算,2024年首季Keeta市占率已达44%,成为外卖市场的首位。

Keeta早期曾以高薪及特别迎新奖赏来吸纳外卖员,但随着其站隐脚步之后,外卖员的报酬及收入亦有所下降。

自Keeta进入香港市场之后,外卖员权益关注组接获到的外卖员投诉及求助,愈来愈多跟Keeta有关,而户户送则愈来愈少。

50岁的阿婷(化名)在新冠疫情期间成为了一名“步兵”,主要是在九龙西一带送递外卖。 自2023年转为Keeta工作。

在Keeta刚进军香港的时候,阿婷也能够获得不错的酬劳,但之后每张单的单价开始减少。 作为外卖员的她,对于被强行减薪,并没有议价能力,只能被动地接受。 而Keeta亦曾经推出过自愿减薪计划,若外卖员接受减薪,能够获得优先派单。

她认为,外卖平台对于她的控制,“我觉得自己就是员工。”

阿婷也忧虑,在只剩下Foodpanda和Keeta两间外卖平台的情况下,外卖员的权益将更难得到保障。

工联会立法会议员黄国曾建议香港政府可参考中国大陆的模式,为香港外卖员确立与平台之间雇佣关系。 香港劳工及福利局表示,今年内会拟定保障平台外卖员的未来路向。